受傷的人不只一個 傷害的人不只一個
有些傷看不見的 人如此彼此對待著
那是某個因輪班而睡不著的晚上,晚上八點躺在床上睡到十二點醒來,就清醒到再也無法入睡。窗外傳來打雷的轟隆聲,黃白色刺眼的光線闖入漆黑的房間,伴隨著嘩啦啦的雨聲。我滑著社群軟體發現他發了貓咪的限時動態,10分鐘前,主動傳訊息給他「你要睡了嗎?現在有空聽我說嗎?」
「怎麼啦?那麼突然?」
「睡不著又突然想到一件事,想找人聊聊。」
「我打給你?」
「好。」
「喂喂,你那裏在下雨嗎?聲音好大。」他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房內的寂靜。
「等一下喔,我戴個耳機。好了。」我從床頭拿起藍芽耳機戴上,仰躺在床上想著該如何開口。
「怎麼突然睡不著?」那頭傳來貓咪的聲響,雖然沒有視訊畫面,我猜他也躺在床上,而貓在他胸前窩著。
「你也知道現在月初了阿,可恨的輪班制度阿……然後我就想起一件事,應該是那天和他聊天的時候想到的,但當下不敢跟他說。我原本想把這件事帶進棺材,但發現這好困難。」
「所以今天晚上我要當你的諮商師嗎?」他笑著調侃我。
「嗯啊,你就當我在自言自語也可以,聽到睡著也沒關係。」我翻了個身面向牆壁,他輕輕地嗯一聲,接著我說起埋藏在心中的秘密。
「我很少跟別人提到我有一個同歲數的表姊,可能是因為我覺得和她相關的一切都太哀傷了,所以都沒有跟別人提過。」突然發現自己的喉嚨很乾澀,我坐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
「小時候我其實很不喜歡跟她相處,因為她都會當眾取笑我。那大概是我最早被欺負的記憶吧。不記得自己是因為懶惰還是怕弄髒桌子被罵,我到了自己會拿湯匙的年紀都還常常要我爸餵我,在某一次家庭聚餐的時候就被她當眾取笑了。現在回想她可能也還小不懂得怎麼跟人相處,畢竟是獨生女阿。」我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聲及貓咪蹭過棉被的窸窣聲繼續說道。
「所謂還沒社會化是這個意思嗎。」他聽著我的故事補充,趁他說話的空檔我喝了兩口水。
「嗯,大概是那種感覺。那之後我其實都不太會跟她相處,應該也是想避免自己再一次被欺負吧。」
「好像都會這樣耶,就算對方原本沒有那個意圖,還是會造成被害者心裡的疙瘩。」他的話語像是嘆息一樣。
「然後在我們都長大後,比較成熟的高中時期,又一次的家庭聚會……」
「你又被欺負了嗎?」他好奇的問句打斷我,我笑了笑再次變成平躺的姿勢,調整一下耳機。
「沒,我們很和平的聊天,但大多是她在說。你也知道我的跟別人相處的模式,大多扮演傾聽者。」
「你說每次都當別人的樹洞的事嗎。」就算沒看見他的臉,我還是可以想像他的笑容跟因笑而瞇起的眼睛。
「對,就是那個樣子。她突然說起和我同班的一個漂亮女生在國中的時候霸凌她的故事。就像所有常見的霸凌,在她的水裡加粉筆灰、把咖啡粉撒在她頭上、排擠……那些鳥事。」我想起她混著困惑的哀傷表情,那時的我應該也露出了同樣哀傷的神情。
「那個女生是帶頭霸凌她的人嗎?」他問道。
「對喔。那個半夜我不是跟那個男生聊了很久嗎,因為我們三個人都同班,所以他也認識那個女生,甚至在那個半夜跟我坦承對她有好感。我就突然想到這件事,那個曾經霸凌人的印象怎樣也無法改觀。」那根梗在心裡的刺一下子吐出來,鬆了一口氣的感覺。
「明明是個漂亮又受歡迎的女孩子,以前甚至有學長在牆上用噴漆寫她的名字跟她告白。為什麼不能再善良一點呢?」我接著說道。
「玫瑰都是帶刺的不是嗎?」他這樣提醒我。
「大概就是這樣的故事,跟你講完之後好像又可以睡著了。」我笑了,摸了摸手機滑順的邊緣,像孩子在搓安心毯邊角的動作。「而且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麼嗎?那個男生在對話的過程跟我說,他因為有被霸凌的過去,所以很討厭霸凌別人的人。」那大概是我決定不說這件事的其中一個原因吧。
「所謂世事難料阿。不過我們其實可以選擇是要從別人口耳相傳去認識一個人,或自己去跟對方相處感受他是怎樣的人。我是覺得妳跟我講了以後就不用再想這些事,不管怎樣思考這些發生的事實都不會改變,就把這個故事留在這個夜晚吧。」他低沉又緩慢的聲音安慰了我,感覺得出有些許睡意。
「好啦,好像講太久了。我們都該睡了,晚安。」我就此打住,免得他下次又抱怨我話太多。
「晚安。」短短兩個字仍帶著笑,我想至少接下來到天亮前應該不會做惡夢。
後記:
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忘記那些痛苦的事,選擇把故事寫出來就是希望自己可以忘掉。有時候命運比想像中的還會捉弄人,所以我很不願意在別人面前評價其他人,還是傾向讓別人自己跟對方相處感受。最後希望每個人都能保有對別人的尊重及善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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